邓稼先传-我眼中的邓稼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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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眼中的邓稼先–李杰

    今年7月29日是两弹元勋邓稼先逝世20周年纪念日,为缅怀这位曾为我国核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科学家,特写此文,以示永远的思念和纪念。
  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我和邓稼先同在梓潼长卿山后的九院机关U字型办公楼里工作,又同是二楼,我做人事劳资工作,邓是院领导、核武器研制专家。邓的为人谦和纯朴忠厚和对科学的严谨态度是人所共知的。
   1975年12月,我院要去新疆马兰核试验基地,进行一次地面核装置试验,即成立一个作业队(第九作业队),当时的一位副院长王炎任队长,邓为副队长,主管整个作业队的试验工作,我参加了作业队的政工组,主管宣传和电影放映。
   在出发前,我们在院机关招待所二楼会议室召开了一个全院试验工作协调会,我管勤务。当我们做好准备工作后,我去卫生间时,看见邓院长正在靠窗户的那个蹲位里眯缝着眼睛看一本外文词典,我很茫然,便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:“邓院长您上厕所还看书啊?”他说:“我找个词汇。”这件事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,科学家啊!他们上厕所都在看书学习。
   1975年12月下旬我们的专列出发了,经过几天的颠簸,我们到了新疆马兰罗布泊核试验基地,我们的作业队住进了一个叫向阳沟的半地下室里。那里的条件非常艰苦,天气变化无常,寒风刺骨,下午刮起的尘沙使我们睁不开眼睛。我们的住处是简易的半地下砖房,烧火墙取暖。邓和王炎副院长住在一个不到10m2的房间里,我们政工组的7、8个人住在他隔一个门的地道堵头的一个大房间里(上下双层床铺),我们的门口离他们的门口只有五步远。我们的生活十分艰苦,吃的是定量的素菜和少量的肉,都是从五百公里以外马兰基地拉来的,喝的水又苦又涩。邓与我们同吃住,没有一点特殊照顾。但我们也都知道,当他实在熬不过去的时候,他就打开一筒由他夫人许鹿希教授从北京带来的几筒罐头,可想而知近两个月的时间,才几筒罐头啊!
   试验工作是很紧张的,必须精心安排部署,如果哪个环节出了问题,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,邓稼先更是操心尽致,精心组织安排,屡屡开会部署,实地考察,件件试验工作都落实到人头上。进场后不久,中心爆室对核产品(装置)的安装准备工作和各种仪器设备安装工作都在紧锣密鼓、有条不紊地进行着,做到周总理生前教导的“严肃认真、周到细致、稳妥可靠、万无一失”。一天,我为二层楼高的核爆中心门口准备对联,我在爆室隔壁的帐篷里写毛主席最新发表的“世上无难事,只要肯登攀”的诗词对联,(当时八一厂已拍电影,后人可以看到)。在那严寒的冬季里,室外温度零下30多摄氏度,室内温度也有零下10几度,这时核工业部的李觉副部长在邓院长的陪同下,检查爆室的准备工作,出爆室后他们一同走进帐篷,看见我正在写对联。我是用红纸、排笔写黄色大字,因温度太低,手冻得生疼,字也写不上,一沾广告色到纸上就结冰了,只好一位同志端着一个旧脸盆上面放上几块木炭烤,我才能写上字,这时李觉副部长说:“这样写太费劲了,下次来时,要在家(指四川)用塑料布写好,到这里挂上就行了。”邓院长看我写的:“登”字下面没有两点,就说:“这还有两点吧。”并风趣地对我说:“没脚怎么登啊!”我当时一是拿不准,二是忽略了这两点,弄得我很不好意思。李副部长接着说:“我们搞科学,就是要用毛主席的战略思想去攻克去战胜她!”这两件事几句话,几十年了,我一直铭记在心!
   同年8月716空爆试验,我在马兰场站我们产品的组装室里,一外宾参观团来这里参观产品(模型),我当时在墙上写的“农业学大寨,工业学大庆,全国人民学解放军”的大横幅标语,仍然用红纸(一张红纸两个字)沾广告色写的,当时也是为了节约开支,未能如两位领导的意愿,今天想起来都有些愧疚。


   要接产品了,我们准备去迎接,经作业队研究,由我和场外实验处的一位副处长和保卫部门的一位负责同志去迎接。临行前邓院长再三嘱托,一定要精心,保证产品安全,监护好产品顺利到达目的地。吃完午饭后,我们三人同乘北京吉普车去了40 公里外的孔雀河边的一个停机坪上,一架直升飞机正降落在那里,我们找到了负责装卸和运输任务的解放军一负责人,讲到了如何精心组织产品的装卸和运输安全问题,谈后我和缪同志登上了直升机,几个膀大腰圆的高个子解放军战士上了直升机,他们用肩扛、背背,小心翼翼地把产品卸下了飞机,装上了专用的产品汽车直运到百十公里外的爆室中心,安全抵达。
 

 1976年1月8日,我们全国人民心爱的周总理逝世了,因为基地没有电视,我们都不知道,邓院长有听收音机的习惯,9日零时中央的重要新闻,他在床上听到了,他听后忽地下了床,喊着对面床上的王炎副院长“王炎,王炎,总理去世了,总理去世了…”当王炎副院长开灯从床上坐起时,已看到邓稼先流下了眼泪——邓又接着说:“真可惜啊!…”一边说,一边在地上打转转,穿着背心短裤在寒冷的屋子里转了好几圈,他当时悲恸的心情,可想而知,用王炎副院长的话说:“他跟总理的感情真深啊!”事后,他顶着四人帮阻挠悼念周总理的逆境,毅然指示北京九所办墙报、写悼词,沉痛悼念全国人民心爱的周总理。当时,我们这些在他身边的人,都为他的举动所感动。
   在试验场地,为了纪念周总理的逝世,我们都在一丝不苟地抓紧工作。零时快到了,邓院长要求各工作组要认真负责地做好工作。做到“万无一失”!万事俱备,就等确定最后日期,进行核装置试验。
   那天,我们很早吃完午饭,集体组队走出向阳沟,去离爆炸中心约18公里处的一个山坡上,各参试大队都集中到那里,观看核爆试验。那天晴空万里,天气异常的好。我们都戴上了高倍护目镜,各就各位,趴在那里,抬起头等待着。下午二时正,029指挥部的大广播喇叭传来了指挥长的命令,“10,9,8…1起爆”的声音后,几秒钟一声闷响,只见18公里外的平地,爆起了一个偌大的火球,先是闪光(光辐射),连同地面砂土一同往上翻滚,紧接着是冲击波(核辐射)——一股热流直扑过来,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烧灼的感觉,而这个大火球那个翻啊翻啊,由里往外,呈现蘑菇状。火头里红外白,变得像白棉绒那样洁白,好看极了,如果不身临其境,那景观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。渐渐地白棉绒又变黑,呈黑云雾状,越翻越高,好像擎天大柱,最后这个蘑菇云飘然而去,渐渐南移消失。当时就听到了广播喇叭传来了副总参谋长杨勇的贺电“祝贺你们的试验成功啊!对你们所有的技术员、工作人员,全体同志表示祝贺。”山坡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雀跃声!我当时也拿到了029指挥部打印的电文,这个没时间、没地点、没发文单位的电文,30多年了,我一直保存在手里。
   不多时,我们政工组的二人参加了五、十所的效应球回收,当时提出“政治工作到现场”,所以,我和我们政工组的任同志一起参加了,我们穿上防化服,驱车急扑爆心,在离爆心约80m处,我们火速、动作十分麻利地回收了五、十所离爆心不同距离的所有效应球,当时的爆心二层楼不见了,已炸成了一个我们没有见到底的深坑,据说海军(三大队)的一位战士,在回收效应物时,由于好奇跑到爆心去看这个坑再也没有回来。我们收回效应球后,由防化兵进行污染剂量检查,然后洗澡换衣服。我们回到驻地已是下午6、7点钟了。当我走到半地下室门口时,正遇到邓院长从半地下室出来,他问我:“老李(我当时30多岁,他都管我叫老李)怎么样?剂量超标吗?”我说:“在洗消站,只见到防化兵的仪器上嘎嘎直响,不知道超标不超标。”他会意地笑了。
   第二天,邓院长主持召开了各测试点汇报会,会议是高度机密的,不是专业人员是不允许参加的。会后,我们看见了一块小黑板立放在半地下室入口处,上面记录着由粉、黄、兰、白色粉笔点缀的一朵朵小花,上宽下窄,点点有序,十分好看,不难看出,这是物质裂变之间的参数表示吧!那几天我们看到邓院长走里走外很高兴!这次核试验效果非常理想,产品体积小,当量高、威力强大!这是继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和1967年6月17日氢弹爆炸成功后,不断研究、改进论证的结果,中国人有能力驾驭这种核尖端。
   晚上放电影了,场地就在简陋的食堂里,这是我们进场后,唯一的娱乐活动。放映前,我们都为他和王炎副院长专门放个位置,好位置是在两台35mm放映机桌子前摆凳子。他不干,他让在放映机前面随便有个位置即可,有时因为工作,他晚到几分钟,我们都会等他来后再放映,遇有这种情况,他都会小声对我们说:“对不起,对不起,我来晚了。”
   我因取样接触到了放射性,我和邓院长那个月都得到了甲级保健津贴30元(乙级为15元),邓的保健津贴是我给代发的,我在我的笔记本上随便打了几个格,写上了保健津贴30元,收款人,邓院长签上了“邓稼先”三个字。这个本子我保存了多年。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,每次核试验邓稼先向党和国家签保证书的签字和他领取保健津贴30元的签字,同是“邓稼先”三个字,这和他向党和国家为核武器事业所肩负的重任和所做的贡献,和他30元保健报酬是多么不相匹配啊!可见这一代人,这一代伟大的科学家的忘我奉献精神。
   几件不为人知的事,铭刻了这位伟人对科学极端负责和为中国核武器原子弹、氢弹做出杰出贡献和无私忘我爱国精神和高贵品质,我们这一代人和后人都不该忘记他——邓稼先。中国人有能力赶超世界先进水平,前人做出了奉献了,后人更需努力。
注:本文作者系原核工业部荣誉奖章获得者

(14个打分, 平均:2.86 / 5)

雁过留声

“邓稼先传-我眼中的邓稼先”有1个回复

  1. 过客 于 2009-05-25 7:02 下午

    电影邓稼先已经上映了